第8章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第10頁/共13頁]
不喜亦不懼。
我是不是也在做著春季的夢呢?我想,是的。我現在也處在酷寒中,我也夢著春季的到來。我信賴英國墨客雪萊的兩句話:“既然夏季已經到了,春季還會遠嗎?”我夢著樓前的白楊重新長出了稠密的綠葉,我夢著水池裡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綠的大葉子,我夢著春季又回到了大地上。
一談到滅亡,冇有人不討厭的。我固然還不曉得,滅亡究竟是甚麼模樣,我也並不喜好它。
實在,我並不是怕死。我一貫以為,我是一個幾近死過一次的人。十年大難中,我曾下定決計“自絕於群眾”。我在上衣口袋裡,在褲子口袋裡裝滿了安眠藥片和安眠藥水。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押送我去接管批鬥的牢頭禁子狠惡地踢開了我的房門,從而禁止了我到閻王爺那邊去報到的能夠。
表情是表情,活還是要活下去的。本身身後的門路越來越長,麵前的門路越來越短,是以前麵剩下的這短短的門路,彌加貴重。我現在過日子是以天計,以小時計。每一天每一個小時都是寶貴的。我但願真正能夠仔細心細地過,認當真真地過,細細咀嚼每一分鐘每一秒鐘,我以為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平常”。我但願千萬不要比及今後再感到“當時隻道是平常”,空吃悔怨藥,徒喚何如。對待本身是如許,對待彆人,也是如許。我但願儘上本身最大的儘力,使我的老朋友,我的小朋友,我的年青的門生,當然也有我的家人,都能獲得鎮靜。我也毫不會忘記本身的故國,隻要我能為她做到的事情,不管多麼微末,我必然竭儘儘力去做。隻要如許,我內心才氣獲得安好,才氣獲得安撫。“這一齣戲就要煞戲了”,它情願甚麼時候煞,就甚麼時候煞吧。
我現在集合精力考慮的一個題目是:如何製止“當時隻道是平常”的這類難堪環境。“當時”是指疇昔的某一個時候。“現在”,過一些時候也會成為“當時”的。如許一來,我們就會永久有如許的哀歎。我以為,我們必須處置實上,也能夠說是從實際上考查和瞭解這個題目。我想談兩個題目:第一個是如何餬口;第二個是如何回想餬口。
我偶然候以為,造化小兒締造出人類來,實在是多此一舉。如果冇有人類,天下要比現在溫馨平和很多了。可造化小兒也立了一功:他不讓人長生不老。不然,如果大家都長生不老,我們明天會同孔老夫子坐在一條板凳上,在長安大劇場裡賞識全本的《四郎探母》,那是多麼好笑而不成思議的景象啊!我繼而又一想,如果五千年來大家都不死,小小的地球上早就承擔不了了。以是我們又應當感激造化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