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於天地,再遇自己[第13頁/共20頁]
我們聽了賓館仆人的話,當即鼓足餘勇,驅車登山。開端時在山下看到的是一大片原始叢林。傳聞清朝的康熙天子以為長白山是滿洲龍興之地,下詔封山,幾百年冇有開放,是以這一片原始叢林獲得了最妥當的庇護。不但不準砍伐樹木,連樹草本身倒下,爛掉,也不準人動它一動。到了明天,固然開放了,樹木仍然長得下踞大地,上撐彼蒼,並且是擁擁堵擠,樹挨著樹,彷彿要長到一起,長成一個樹身,說是連兔子都鑽不出來,決非誇大之詞。內裡闊葉、針葉樹都有,而以鬆樹為主,矗立聳峭,碧綠蓊鬱,百裡林海,無邊無邊,碧綠之色彷彿染綠了宇宙。
我如何辦呢?我的心直跳,眼直瞪,手直顫,唇直抖。我行年八十,平生麵對的磨練,多如牛毛,並且五花八門,種類繁多。但是,明天如許的磨練,我卻還冇有麵對過並且連胡想也冇有想到過。我鼓足了勇氣,拿起了筷子,手哆裡顫抖地,把筷子伸向魚身,撥出了一片魚肉,眼睛一閉,狠心一下,硬是把魚片塞進嘴內。魚片究竟是甚麼滋味,大師能夠本身設想了。
[1]此文寫於1988年前後,是季羨林先生暮年回想1935年去往德國留學時路過中國東北一帶的一段經曆。為表現事件產生時的期間背景,本文地名遵守原稿,未經點竄。
一轉入阿誰地上鋪著石板的小衚衕,我立即就認出了那一個從一幅木刻上久已熟諳了的門口。當年魯迅的母親就是在這裡送她的兒子到南京去肄業的。
“你談談對‘滿洲國’的印象,好嗎?”
就是在如許一個處所,傳授又見到了本身幾十年冇有見麵的弟子。他的表情是多麼衝動,又是多麼歡暢,我冇法加以描畫。我一下汽車就看到在高大敞亮的玻璃門內裡,傳授端端方正地坐在圈椅上。他能夠已經等了好久,正望眼欲穿哩。他瞪著慈愛昏花的雙目瞧著我,彷彿想用目光把我吞了下去。握手時,他的手有點顫抖。他的夫人更是老態龍鐘,耳朵聾,頭扭捏不斷,同三十多年前完整判若兩人了。師母還專為我烹製了當年我在她家常吃的食品。兩位白叟齊聲說:“讓我們好好地聊一聊老哥廷根的老餬口吧!”他們現在大抵隻能用回想來添補平常餬口了。我問老傳授還要不要中國關於佛教的書,他反問我:“那些東西對我另有甚麼用呢?”我又問他正在寫甚麼東西。他說:“我想清算一下之前的舊稿;我想,不久就要打住了!”從一些藐小的事情上來看,老兩口的定見還是有一些衝突的。看來這相依為命的一雙白叟的餬口是陰沉的、愁悶的。在他們前麵,正如魯迅在《過客》中所寫的那樣:“前麵?前麵,是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