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於天地,再遇自己[第14頁/共20頁]
現在我們又會晤了。會晤的處所不是在我所熟諳的那一所屋子裡,而是在一所豪華的養老院裡。彆人奉告我,他已經把屋子贈給哥廷根大學印度學和佛教研討所,把汽車賣掉,搬到一所養老院裡了。院裡都麗堂皇,應有儘有,健身房、泅水池,無不齊備。傳聞,飯食也很好。但是,說句不好聽的話,到這裡來的人都是七老八十的人,多數行動不便。對他們來講,健身房和泅水池實際上即是聾人的耳朵。他們不是來健身的,而是來等死的。頭一天早晨還在一起用飯、談天,第二天淩晨說不定就有人見了上帝。一小我餬口在如許的環境中,表情如何,概可想見。話又說了返來,傳授佳耦孤苦伶仃,不到這裡來,又到那裡去呢?
又是一陣沉默。隻聽到車下輪聲震耳。我聽到頭頂上一陣窸窣聲,年青的頭縮歸去了,微微地感喟了一聲,然後真正天下承平,我也真正進入了睡鄉。
有六七年的時候,環境就是這個模樣。我的學習、寫論文、插手口試、獲得學位,就是在這類環境下停止的。傳授每次回家度假,都聽我的彙報,看我的論文,提出他的定見。明天我會的這一點點東西,哪一點不飽含著傳授的心血呢?不管我明天的成績還是多麼藐小,如果不是他懷著毫倒黴己的表情對我這一個素昧平生的番邦的青年加以誘掖教誨的話,我能夠有甚麼成績呢?統統這統統我能夠健忘得了嗎?
當年想從中國到歐洲去,飛機冇有,海路太悠遠又費事,最簡練的路程就是蘇聯西伯利亞大鐵路。此中一段通過中國東三省。這幾近是獨一的可行的路;但是有費事,有困難,有疑問,有傷害。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在東三省建立了所謂“滿洲國”,這裡有傷害。過了“滿洲國”,就是蘇聯,這裡有疑問。我們一心想出國,必須麵對這些傷害和疑問,義無反顧。明知山有虎,方向虎山行,我們彷彿成了那樣的豪傑了。
啊,“滿洲國”!這就是“滿洲國”!
大廟所處的處所並不衝要,要走過幾條狹小又不非常潔淨的冷巷子才氣到。尼泊爾的聖河,同印度聖河恒河並稱的波特摩瓦底河,流過大廟前麵。在這一條聖河的岸邊上建了幾個台子,傳聞是燃燒死人屍身的處所,燃燒剩下的灰就近傾入河中。這一條河同印度恒河一樣,傳聞是通向天國的。骨灰傾入河中,人就上昇天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