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於天地，再遇自己[第12頁/共20頁]

如何會出現如許一首詩呢？我一時有點茫然、懵然。但又立決計識到，這一座隻要十來萬人的異域小城，在我的心靈深處，早已成為我的第二故裡了。我曾在這裡度過整整十年，是風華正茂的十年。我的萍蹤印遍了全城的每一寸地盤。我曾在這裡歡愉過，憂?過，尋求過，幻滅過，擺盪過，對峙過。這一座小城實際上決定了我平生要走的門路。這統統都不成製止地要在我的心靈上打上永不消逝的烙印。我鄙人認識中把它看作第二故裡，不是非常天然的嗎？

遊獸主（pa?upati）大廟

“你是乾甚麼的？”

把樹葉夾在條記本裡，轉頭看到一向陪我們觀光的閏土的孫子在對著我笑。我不體味他這笑是甚麼意義。或許是笑我那樣看重那一片小小的葉子，或許是笑我熱得滿臉出汗。不管如何，我也對他笑了一笑。我看他那矯健的體格，看他那渾身的力量，不由得內心就鎮靜起來，想同他談一談。我問他的餬口環境和事情環境，他說都很好，都很對勁。我這些題目實在都是多餘的。從他那滿臉的笑容、滿身的氣度來看，他餬口得非常對勁，事情得非常稱心，不是很清清楚楚的嗎？

我明天重返第二故裡，心內裡思路萬端，酸甜苦辣，一齊湧上心頭。豪情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重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似欣喜，似難過，似追悔，似神馳。小城幾近冇有變。市政廳前廣場上聳峙的馳名的抱鵝女郎的銅像，同三十五年前一模一樣。一群鴿子仍然像疇前一樣在銅像四周盤桓，悠然得意。說不定甚麼時候一聲呼哨，飛上了前麵大禮拜堂的尖頂。我彷彿明天賦分開這裡，明天又返來了。我們走下地下室，到地下餐廳去用飯。內裡陳列如舊，坐位如舊，燈光如舊，氛圍如舊。連那年青的辦事員也彷彿是當年的那一名，我彷彿明天早晨纔在這裡吃過飯。廣場四周的大小鋪子都冇有變。那幾家聞名的餐館，甚麼“黑熊”“少爺餐廳”等等，都還在原地。那兩家書店也都還在原地。總之，我看到的統統都同本來一模一樣，我真的分開這座小城已經三十五年了嗎？

當年想從中國到歐洲去，飛機冇有，海路太悠遠又費事，最簡練的路程就是蘇聯西伯利亞大鐵路。此中一段通過中國東三省。這幾近是獨一的可行的路；但是有費事，有困難，有疑問，有傷害。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在東三省建立了所謂“滿洲國”，這裡有傷害。過了“滿洲國”，就是蘇聯，這裡有疑問。我們一心想出國，必須麵對這些傷害和疑問，義無反顧。明知山有虎，方向虎山行，我們彷彿成了那樣的豪傑了。

但是，真出我們意想以外，汽車出了弊端，發動機俄然停止事情了。火再也打不著。司機趕緊下車，搬來大石塊，把車後輪墊牢。不然車一滑坡，必定墜入萬丈深穀，則我們和車豈不就成了齏粉了嗎？我確切有點慌了起來；但司機卻說汽車得了“高山反應症”，神態自如。我真有點摸不清，他說的究竟是實話，還是笑話？但見他安閒不迫，把車上的機器胡鼓搗了一陣，俄然“砰”的一聲，汽車又策動起來了。我的心才又回到腔子裡。汽車迴旋上山，皆大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