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正在到來(1)[第4頁/共4頁]

父親的腰不好，要吃豬腰子補腰。豬腰子用草繩撿起來掛在灶門上，每天煙燻火燎，已經烤乾了，像一塊玄色的料礓石。本來應當兩天吃一個，可他買不起。他的腰不好，冇力量，隻能和婦女在一堆乾活，如許他的勞動所得就隻能一個月買一個豬腰子。幸虧鄉間人以為豬腰子不是肉，比肉便宜。在我們這裡，肥肉比瘦肉貴，瘦肉比豬腳貴，豬腳又比豬頭貴，豬頭比內臟貴，內臟中最貴的是豬肝，然後纔是豬腰子。要不是豬腰子這麼便宜，我父親一個月一個也買不起。我媽燒飯的時候，用刀削一點下來，煮一小碟湯，不放油和鹽。父親喝湯的時候，我還好一點，能忍，弟弟則眼巴巴地看著他，父親說：

躺在床上，我睜大眼睛冇法入眠，我感覺有一件事應當奉告他們。等我死了，埋我的時候千萬不要在我的眼睛上放硬幣。我外婆進棺材的時候，他們就在她閉得緊緊的眼睛上放了兩枚硬幣，好讓她到了陰曹地府見錢眼開。我一向討厭硬幣，因為我討厭又臟又冰冷的東西。在鄉間，冇有哪枚硬幣是潔淨的，老是沾滿了黑乎乎的讓人噁心的汗泥，像泥瓦匠胸前的釦子。有些小孩喜好把硬幣放在嘴裡吮，我每次瞥見後都噁心得想吐。有一次我弟弟把一枚硬幣放在嘴裡，我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耳光，他張大嘴一哭，硬幣滾了出來，他覺得我要搶他的錢，他忙止住哭去搶錢，他那裡曉得，他送給我我也不要。是不是要把這個要乞降父母說一說呢？我拿不定主張。想到這事提及來挺費事，並且他們也不必然同意，因為這是民風。平時問他們甚麼事，如果他們解釋不清，就會說這是民風，不是他們能夠變動的。因而我的心像飄在空中的羽毛，不曉得應當附著在甚麼處所，最後，我果斷起來，如果他們硬要給我放，他們看不見的時候我再把它拿開。我和弟弟睡一張床，他不愛洗腳，也不愛脫衣服，衣兜裡不是石子兒就是杏核，杏核是他和彆人猜子贏來的，是他最看重的私有財產，平時隻要被我的腳探測到，我就給他丟到床底下去，如果硌了我的背，我必然要掐他一把。但這天早晨我善很多了，心想硌就硌吧，這點痛算得了甚麼，歸正我就要死了。

弟弟像是冇聞聲，持續趴在地上釣蟲，我正要分開，他卻揚起臉，對勁地衝我一笑：“你死了你那把槍彈殼槍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