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頁/共10頁]
房間裡真靜,我感到有甚麼事要產生。過了好幾秒鐘,我甚麼也未比及。我感到本身又做了一次小傻瓜,就往門口走。
細雨下起時,石板的街麵滿是泥漿,滑溜溜的。雨下得民氣煩百事生,看不到雨停的但願。夏季雨天特彆多,買不起雨靴的人,就隻能穿夏天的涼鞋。冰冷的雨水從腳指往外擠,凍得渾身直打戰。
拉著書包帶子,我轉過身勉強笑了笑。他冇動,兩眼專注地看著我。“想來就來,要不要我送?”他說。
當我一開口對汗青教員說話,就感到歡暢,他喝著茶,不時眯著眼睛瞅我。
三哥瞪了一眼大姐,聳聳鼻子,就竄出院門,溜個冇影了,準是下江去洗轉頭澡。
我揹著書包,回身往坡下走,冇有轉頭,直到必定他再也看不見我時,才停下來想,他剛纔跟我說甚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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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關。”他仍站在原處。
三哥在江邊沐浴的人堆裡,又瘦又黑。母親老是數落三哥:“你不要命,我還要你的命。”三哥的耳朵不進油鹽,哪聽母親的?他的命是悄悄拈來的,隨隨便便耍的,我向來冇見他破一點皮。
每年夏天,遠遠近近的人,都到江邊較陡峭的石灘地段去沐浴。我們不說泅水而說沐浴。下江沐浴的人,翻動著或凸或扁的肚皮,與江水遊耍著。精瘦的小男孩們,打水仗,扔沙彈,一概光著身子。泊在駁船邊的貨船上的海員們,熱得發慌,黑亮著一身皮肉,栽個迷頭,泡進一江黃湯裡。對我們這些從未見過私家浴室廁所的人來講,有一江水,不管何種色彩,如何折騰都是福分。長江從上遊高原奔騰到四川盆地中心,在重慶這一段,水勢已經不太急湍。但每年夏天江裡仍舊淹死很多人。很多是沐浴特膽小的,也有船翻扣斃在江裡的,被暗害扔到江裡的,當然也有對這小我世滿腔痛恨一頭栽下水的。死得再光彩,走得再冤枉,都一樣,長江毫不會被填滿。
退水後,又長又寬的岸灘,沙泥裡混著鵝卵碎石,躉船跟著水麵下沉,鏽黃鋼纜繃緊在空中。被波浪鑿打得傷痕累累的大礁石,猙獰地立在江水中。在漲水時讓海員膽怯的巨石,退水時變成一個形如烏龜的小島。
看死屍,是南岸人日複一日呆板餬口少有的興趣。在彈子石渡口下端的回水沱邊,有個鋸木廠。那兒水緩,岩石高,鋸屑總把那一段江水攪成一種怪怪的濃湯。屍身沾裹著木屑,色彩不明不白,腫脹得像一段樹木,很難辨認出淹死的是甚麼人。他們的衣服褲子早就被水流沖走,或是彆扭地裹在身材某一段,固然幾近赤裸,卻不易看出男女。不過,隻要奔來圍觀的人中有親人或仇敵,泡得發紫的臉,七竅裡就會流出鮮紅的血。
“你看,筷子不能握在頭上,在頭上,你今後會離家遠走,再也回不來。你拿近點,如許就總會待在父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