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頁/共9頁]

1

第二天上午的四節課，我腦筋裡都在想母親的話，她將退休，領少得不幸的退休補助。

我們家的五個孩子，都在發展發育期，個個都是搶著要吃。

大饑荒了，勞動榜樣更是饑腸轆轆。熬了一年，未熬過第二年，他把該給老虎吃的活兔每禮拜留下一隻，殺了本身吃。都說老虎並不美滿是餓急了，纔將勞動榜樣吃了，而是嗅出他身上有兔子的氣味，才把他撕碎了吞進肚。但這冇法解釋老虎為甚麼要留下他的一隻腳？公安職員研討幾天，才弄懂老虎的動機是在成心警告交班的人，甭想偷吃該它的那份。

我委曲極了，費了好大勁纔沒讓淚流下來。我的腳步跨出這間辦公室後，內心很驚駭，人如何都有好多奧妙？弄不好一下冒出來，令我驚嚇不已。

3

屋子裡的人都握著筷子，愣住用飯。我問母親，那樣一月有多少錢？

有一天我問汗青教員我出世前的大饑荒，他神采俄然變得很慘白，眼睛移開了去。我驚奇地問他如何回事？他冇有答覆我，而是猛地站起來，走到視窗，雙手狠抓頭髮，靜止在那兒，過了一陣纔開口，“彆信賴你的肉，彆信賴你的骨頭，把石頭扔進腹中。灰火噝噝作響時，我們就能拋開天國傷害的重量。”

我嚇得呆住了，他朦昏黃朧的怪話，在我聽來，比幾千萬幾千萬的死人數字更令我震驚。

從我的生日推算，母親懷上我時，是1961年的夏季，是三年大饑荒最後一個暗淡的夏季。僅僅我們這個四川省――中國農產品最敷裕的一個省，美稱“天府之國”――就餓死了幾百萬人，天下餓死的四小我中就有一個是四川人，大部分人餓死在1959年、1960年、1961年夏季的冰雪中，以及1962年“青黃不接”的春季。

他好幾次說，不要緊，你這腸胃是生下來的弊端：你恰好擦邊躲開了餓肚子的三年困難期間，是福分。但這邊擦得夠重的，你在孃胎裡捱了餓，腸胃來跟你要債。為了讓你母親不捱餓，也就是讓你不捱餓，這一家子淘了多少神，傷透了腦筋。

母親氣得臉通紅，大口喘氣，竟也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話。為甚麼家裡人一提到饑荒之年，向母親發脾氣，母親就啞口無言了呢？她做了甚麼理虧的事？

對這場大饑荒，我始終感到獵奇，感覺它與我的平生有一種奧秘的聯絡，使我與彆人不一樣：我身材上的弊端、精力上的苦悶，彷彿都和它有關。它既不是我的宿世，也不是我的此生，而是夾在兩個絕壁間的小索橋。我搖擺著走在這橋上時，颳起一股凶惡的大風，吹得我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