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頁/共9頁]

第二天上午的四節課，我腦筋裡都在想母親的話，她將退休，領少得不幸的退休補助。

我在樓上拖地。說拖地，不過是把彈丸大的空位弄濕，降降溫。兩張木板床幾近把閣樓的空間占滿，一張矮小方桌，我學習的時候才架起來放在電燈下。常常忘了拆，人顛末得側著身子。地板薄，兩層夾板裡，耗子在內裡不斷地跑著。我儘量把拖把的水擰乾，以免水直穿過地板，滴到樓下正屋。敞開的天窗冇有引來風，剛洗了澡，又是汗膩膩。

冇權的人唯有乾熬，父親船上，每個海員早餐一兩稀飯，中午和早晨各二兩，本身用小秤稱，裝進本身的飯缸裡蒸，快蒸好後，再往飯上不竭地澆水，使米粒發脹起來，“進步出飯率”，利用肚子。海員們進收支出船上的大廚房，盯著本身的飯缸，怕人偷去一些，大師的眼睛全變得賊明賊亮。

大姐不止一次在與母親的喧華中說，她去食堂打飯，那些掌勺的人給她打最清最淡的稀飯，跟水差未幾。她坐在凳子上哭，冇用，便把清湯水飯端回家，在路上喝掉一半，讓家裡餓得七歪八倒的弟妹一起去食堂鬨，弄到一圈圈人圍觀，掌勺人隻好給大姐重新添幾勺稠的。

母親冇好氣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就開端說，她才五十三歲，廠裡人事部分辯她病多，要她提早兩年退休。若回家，隻能領一點兒補助。

“一個女人家，還能到公司來，還曉得來問父親的人為。回家去，我們做這類事情都按黨的政策按中心檔案辦事，哪會有錯？”

大姐帶著弟妹們，到四周鄉村去采一種與草不太能分清的香蔥，她讓弟妹們在草裡找，本身鑽進農田裡偷菜。農夫守命似的守著幾棵菜，一發明就拿著長棍子猛追狠打。大姐的揹簍裡，偶爾纔有點又老又硬的菜根。

等我稍懂事時，人們又有了些存糧，又乾勁實足地搞起“文明反動”政治嘗試來。都說我有福分，大饑荒總算讓人明白了，前無前人的事還能夠做，天下能夠大亂大鬥，隻要用飯的事不能胡來。“文革”中工廠幾近停產，黌舍停課，農夫卻大抵還在種田。固然貧乏食品，買甚麼樣的東西都得憑票，大人孩子營養不良，卻還冇有到整年整月捱餓的境地。人餓到整天找吃的，能吃不能吃的都吃的境地，就冇勁兒到處抓人鬥人了。

我感覺牙齒在抖，我不看說話人，眼睛盯著桌子，按打了一上午的腹稿說了下去：我父親不但不該拿病休人為，我父親的工齡也有錯，不該從1950年底束縛後算起。他是1945年前插手輪船公司的，當時國共結合抗日，按檔案該算工齡。

母親回家，家裡比常日多了一菜：豆豉乾煸四時豆，還是熬了個酸菜湯。

這天找到省輪船公司勞資科，約莫下午三點擺佈。好幾個乾部模樣的人，坐在各自的辦公桌前在看報喝茶，有小我在打電話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