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樹上的眼睛(3)[第2頁/共4頁]
有一次縣長來了,站在山坡上發言:“貧下中農同道們,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坦桑尼亞、阿爾巴尼亞纔是我們的好兄弟,我們要和全天下無產階層連合起來,為束縛全人類而共同鬥爭!今冬明春,我們大乾快乾抓反動促出產……”為了聽帶領發言而歇憩的農夫坐在扁擔上或者揹簍上,如有所思地卷著葉子菸,懶心無腸地說著家長裡短。等他們重新背上泥巴,如何也不成能把揹簍裡的黃土和束縛全人類聯絡起來,不曉得這和坦桑尼亞人或者阿爾巴尼亞有甚麼乾係。你吃你的包喔飯,你幫他們乾甚麼,說不定你在這裡辛辛苦苦地乾活,人家正挖空心機整治你呢。
副鎮長帶來的投資人聽了孃舅的喊叫,拍屁股走了。副鎮長如果做成這樁事就是最大的政績,下次換屆推舉,說不定就當鎮長,他的氣憤可想而知。
“上去乾甚麼呀?”他反問我,持續掰他的玉米,我在屋子內裡和大表哥說的話他大抵聞聲了,他說:“冇甚麼都雅的,看得我眼睛脹!”積聚在心頭的不快使他衝動起來,但隨即以一種自暴自棄的語氣嘟囔著:“看樹,樹早就被砍了……看山,山早就變樣了……看人,早就不是之前那些人了……幸虧我死也死得了……竹兒返來,怕也找不到路了……”他的眼淚滾出來了。
投資人不投資了,村民的爭辯落空了意義,但怒不成遏的副鎮長揚言要孃舅承擔統統結果。孃舅呢,以勝利者的姿勢對副鎮長說:“隨你,我連命都能夠不要,還怕下獄麼?”
但孃舅能精確瞭解這些話,不為束縛全人類也得這麼乾,要不然吃了那麼多苞喔飯乾甚麼?吃了能夠不乾活麼?他以為,活著的奧義就是吃苞喔飯和白米飯,其他都是扯蛋。
那天大碾子被一塊石頭頂住了,增加了八小我也冇能把它拖翻疇昔。批示長又叫來八小我,三十二小我拉緊繩索,喊了一聲“嗨喲”,大碾子一下子滾了過來,肩上的繩索俄然一鬆,孃舅跌倒在地上,碾子把他的雙腳壓扁了。送到病院,大夫把他的雙腳切掉了。
孃舅對此毫無牢騷。
進屋後,我懸著的心才落下來,他在配房掰玉米。橫拿著玉米棒子,往釘了塊膠鞋底的木板上用力一搓,玉米粒嘩啦地落下來。屋子裡一邊是玉米粒,一邊是玉米棒子,中間冇用任何東西隔開,就讓它們混在一起。我出來後,他挪動兩條板凳走到椅子前,一歪屁股坐到板凳上,再抓住扶手爬到椅子上去,要給我倒水。我忙說本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