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途聞思舊賦，相憶邈河山（上）[第1頁/共3頁]

“而我的宿命，早在嫁與你那天便已必定。‘芠’，江邊之草，可惜現下還是夏季，畢竟看不到了。”

次日，鐘會宣佈起兵討伐司馬昭。蜀軍降將連蜀地尚且不肯搏命奮戰，皆不肯相從，而魏軍也因長途跋涉疲累不堪，大家思歸。比年交戰已將兵士們的鬥誌消磨殆儘。而就在此時，另有人向鐘會獻計，勸他將牙門騎督以上的官吏全數正法，以威懾世人。更有人漫衍謊言，說鐘會已經暗中命人挖好萬人坑，要將不肯跟班他起兵的將士全數坑殺。鐘會對下一貫嚴格狠辣，謊言在軍中快速發酵，本就不肯再戰的將士們群情激奮。兩今後，幾萬氣憤的將士湧向城門，雄師叛變。

“你曾說過，大丈夫平生要建功立業。我問你，你建的何功，立的何業？” 那年在安豐津，嵇康曾如許問他。

司馬昭的部下捧著墨跡未乾的《勸進表》，歡天喜地而去。

鐘會與薑維還將來得及想好對策，便見兵將如狂潮般湧向帥帳，像從天國裡捲起的火海烈焰，瞬息間將二人吞噬此中。大驚之下，鐘會連甲冑都來不及穿，抓起長劍與劈麵而來的兵將廝殺。薑維也抽出寶刀，砍殺起來。二人身邊隻要一百親兵保護，底子寡不敵眾。

“酒蟲？”

薑維卻已支撐不住跪倒在地，耳中俄然響起號鐘古琴的婉轉琴聲。

“待到春來，我以芳草祭你。”

“隻要你肯信賴，統統都能重新來過。”

天氣垂垂變暗，有雪花朵朵飄落下來。阮籍抱起最後一罈，是埋了多年的會稽山老酒。喝了兩口，一片雪花墜入壇中，酒麵出現細紋，嵇康清俊無雙的容顏在此中模糊閃現。

鐘會聽他狂笑，心中雖如翻江倒海，仍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搏命抵當著。

閉上眼之前，薑維瞥見鐘會抓住他的手，狠狠將脖子奉上鋒利的刀尖，血一下子噴薄而出。

“不要怕，不管甚麼暴風暴雨，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擔。”

公元264年正月十八，鐘會與薑維死於亂軍當中。同年，司馬昭被封晉王，加九錫。受封之前他曾冒充推讓，公開裡卻多次派人逼迫阮籍寫《勸進表》。阮籍一再借酒遁藏，但為了陳留阮氏一族的安危，終究隻得報命。

“去，把府裡的酒全數拿到院中來。”阮籍咳了兩聲，席地而坐。

“叔父！”阮鹹驚呼一聲，曉得阮籍已經撐不下去了。

“真的能夠重新來過？”

“叔父究竟在找甚麼？”

號角何鳴鳴，鐘聲何錚錚。

“康兒……是你害死了康兒……”他舉起手中鮮血淋漓的寶刀，刺向鐘會的咽喉。鐘會聽他提起嵇康，腦中閃過二十多年前，他與嵇康、呂安在洛陽初見。三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一樣的英姿勃發，一樣的潔白熱誠，現在卻已逝去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