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八 兩封家書(六折始)[第1頁/共3頁]
可這是玄月的嶺南中午。日光暖煦耀目如初夏,透亮了滿屋細塵,喚醒了一室沉寂。
“長輩素心拙口鈍,自回京中,便身陷公私諸事煩雜,首尾難顧,內城當中偶聞大人自梅州時傳奏報,乃知大人安好,更加疏懶,久未曾與二老再有通絡。然今婚期初定,不敢忘二老梅州數月之體貼照拂,故此,提筆以告。
“孩兒深覺悻悻,歸家途中路過王記茶館,便入內稍坐。哪知茶館之地傳言已甚,這一去便聽了滿耳捕風捉影,大家皆雲‘夏琰’原是我夏家先人,若以‘琰’字測度,應是孩兒平輩。謝、方二位父執亦在茶館,見得我去,謝家至公子過來打問,引得整樓儘數向我圍看。孩兒一時心慌難當,隻能推說不知,落荒逃脫。
“江南暑短,一夜秋深。臨安販子之上,早見褍長袷高、衯衯裶裶。本日西風,欞窗封不住初寒,晨起添衣,忽懷羨起梅州春夏袢燠,想二老於嶺南雖再難見故裡無邊落木、不儘長江,卻也遠了酷寒霜凍,亦我等求而不得。
“夏琰頓首
“孩兒此番來信,是為臨安城中傳言四起,都說新近入主黑竹的君黎大人與夏家莊有莫大關聯。江湖老友多來探聽,孩兒莫知如何迴應,亟盼爹孃確告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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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訛傳,孩兒隻道事情自會垂垂停歇,便不再體貼。哪料又三四日疇昔,傳聞卻愈演愈烈,竟引得東水盟都派人來問——昨日有兩人攜了東水盟旗,稱是奉盟主之令前來傳話,說夏家莊原號稱江南第一莊,理應是江南正道武林之榜樣,倘若我夏家的人竟去做了黑竹會的首級,那麼盟主即使不將夏家莊自東水盟除名,定也須不承認了我們‘第一莊’的頭銜名聲。孩兒實在氣惱,莫說此事全無真憑實據,就算‘夏琰’當真與夏家有關,單憑這一條便扼殺昔年夏家莊為江南諸家結成此盟的各式心血支出,扼殺祖父大人讓出盟主一名之寬大漂亮,未免過河拆橋、無情無義。隻是孩兒口拙,難堪情急,也未爭辯得法,幸虧同來的衛父執、謝父執說了很多好話,纔將東水盟使勸走。
“大婚之期,初擬於二個月後,十月廿六之日。倘諸方補救順利,當週知於外。山高路遠,長輩二人難以親身登門,再行跪謝二老之恩,唯藉此書,聊作回想、聊寄難忘。
“見字如晤。
“爹、娘,孩兒提筆倉猝,辭不達意,心中實在忐忑不安,一時對君黎大人還是滿心機疑,自愧軟弱輕信,一時卻又憶起爹也曾將阿誰從不離身的劍穗相贈過他,他更曾救過爹孃的性命。不管他與我們夏家有無親緣,這乾係早已在了。本家諸位叔伯我都已問過,剩下的便哀告爹孃答覆,予我一個切當之說。
“孩兒本意是詰問她內裡那些傳言是真是假,但單姊姊於此卻不肯正麵以答,隻說有一事是真——君黎大人不想令得夏家莊有分毫毀傷,此事是真。她還說,依此看來,看輕夏家莊的不是君黎大人或黑竹會,而恰好是東水盟和江南武林。孩兒一時竟難應對,隻是以說竟一定不對:若換在之前,爹爹還在此,莊內妙手如雲,東水盟向來畢恭畢敬,如何敢欺上門來?既然東水盟這般勢利背義,那此盟難道不要也罷,又怪得了旁人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