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〇 厚土之堂[第1頁/共4頁]
她心中忽動了一動,低下頭去。她感覺,她彷彿從淨慧那張衰老的麵上,和那手指的輕顫中,瞥見了五十年前的、年青時的她——阿誰將“大師哥”崇拜如神的女子。阿誰女子終究還是索然分開了闌珊,孤單地歸於了佛門——即便如此——即便如許沉默地疇昔了這麼久,總還是有那麼一個名字能等閒地證明那顆修禪已深、皈依無聲的心,仍然有一寸屬於這個塵凡。
秋葵早在君黎提及要與淨慧師太提個“故交”時,就已猜知他是想把葉之曇的事情奉告她。此事原屬應當,畢竟葉之曇昔年不告而彆,對闌珊派和眾弟子來講始終是個難明之痛。公然隻見淨慧、賀攖聞聽麵色驀地劇變,淨慧伸手來接那書箋,一貫慎重的手竟有那麼幾分微微發顫。
君黎向秋葵看了眼,見她也點了點頭,便承諾道:“師太惠存。”
“我們歸去再說此事。”沈鳳鳴看了她一眼,“如此——便叫羽士他日待解纜時告訴師太和賀前輩一聲,我們本日也差未幾該告彆了。”
“我想要這厚土庵。”君黎便直言道,“若師太肯允,待幾位師太在彆處安設後,將這庵廟留給我,可否?”
“我方纔聽明覺師太提到,幾位師太都籌辦轉投法清院去了?”
“你胡說些甚麼?”秋葵不快。
“那信是他師父寫給我師父,我如何不該曉得。”秋葵低頭不看他。
“便是擔憂留你一小我在此,忙不過來。”君黎道,“或者,倒乾脆待洞庭事了以後再去,也是一樣。”
“道長請說。”淨慧客氣道。
“荒廟廢墟,世所多見,也並未幾這一座,何況近些年這厚土庵與荒廢也已所差無多。”淨慧說著一頓,“不曉得長所說的‘不情之請’是指……?”
沈鳳鳴聽出了個大抵,“你師父——是闌珊的葉之曇?”說話間看了眼秋葵的神采,“你也早曉得了?”
“師父他……說來間隔臨安也並不遠的,沿著浙江往東不過二百裡。”
“那倒是扯平了。”君黎忍不住苦笑了聲。
賀攖聞聽“昇天”二字如受電亟,淨慧更是麵如死灰,隻將那一紙信箋幾次看著,彷彿目光一分開了它,便如分開了阿誰紙上與心頭活著的大師哥,生生要被拉扯入這般不成逆轉的實際裡。“師哥啊師哥,”她喃喃自語,“你我都是於這俗世尋不見了心之所依,半生出世,誓要離絕塵凡——可本來縱如此也是僧道殊途、漸行漸遠——現在更已分屬陰陽、天懸地隔了啊!”
“那麼這厚土庵該當如何措置?以明覺師太說來,此地想來是要由之自荒了?”
淨慧究竟修為精深,讀著那書箋時,早已安靜下來,隻是未曾說話。這一封信恰是葉之曇奉告杜若雲,他前日終究下了決計,已於一間道觀受冠登籙,自此削髮,文末署著他給本身新起的道號“逢雲子”。賀攖也一起看了,止不住歎道:“本來大師兄倒是削髮做了羽士——道長方纔說的淵源,莫非就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