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語言陷阱[第1頁/共3頁]
烏台詩案結案時,蘇軾在供詞上畫押的指模旁,提了句"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審案的舒亶如獲珍寶,指認"鹿"暗喻逐鹿天下,"雞"是謾罵天子屬相。直到太後曹氏出麵說了句"當年仁宗天子視為宰相苗子的人,豈會謀逆",這場筆墨獵殺才草草結束。
蘇軾厥後在黃州發明"避嫌詩法":給每首詩加長篇序言解釋創作背景,就像當代人發朋友圈要說明"圖文無關"。可當《記承天寺夜遊》的"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又被指"抱怨朝廷閒置人才"時,他隻能苦笑:"子瞻此後當啞巴寫詩。"
這類"筆墨嫁接術"在王安石變法期間臻於化境。某日朝會,呂惠卿俄然背誦蘇軾五年前的《伶人由》:"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而後話鋒一轉:"蘇學士這是說陛下不懂治國之術啊!"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卻冇人記得這首詩原是兄弟間的打趣。
臨安城的老紙匠有門絕活:用烏台柏樹皮仿造蘇軾獄中詩稿。某頁殘片上模糊能辨"平生筆墨為吾累"的字樣,後背倒是獄卒記錄的菜金賬——三文錢的菘菜,五文錢的黍米,與那些代價連城的控告構成怪誕對比。
蘇軾貶謫黃州時,在寒食帖裡寫下"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押送他的差役看不懂草書,還誇"蘇學士這灶火畫得逼真"。這些真跡千年後拍出天價,當年羅織罪名的《元豐續添蘇子瞻學士錢塘集》卻早已散逸。
蘇軾入獄後最致命的證據,竟是他的沉默。禦史台從杭州搜來大量詩稿,凡無標註日期的皆被定為"暗諷時政"。那首"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被解釋成"姑息舊黨殘存";"兒童誤喜紅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硬說是恥笑天子耽於吃苦。
1. 筆墨脫水術:學蘇轍為兄長編詩集時,用心在敏感詩後附上朝報片段。當代職場首要郵件可插入"按照某月某日集會記要"等錨定語。
這場筆墨獄的怪誕之處在於:當權者從"竹杖草鞋輕勝馬"裡讀出了反骨,卻在"一蓑煙雨任平生"中嗅到歸隱之意。就像當代職場,某封郵件裡的神采標記能夠被解讀為態度題目,而加班到深夜的打卡記錄反而成了效力低下的證據。
某日當代美術館展出《烏台詩案》裝配藝術,觀眾在投影的詩詞迷宮中穿越,每一步都會觸發分歧的罪名解讀。出口處的電子屏閃著蘇軾的臨終遺言:"平生萬事,不過鴻爪雪泥。"而觀光記錄顯現,人們在此逗留的時候最短。
墨跡的審判
當代企業中,某項目經理的週報寫著"按部就班推動",被總監講明為"貧乏創新認識";而"大膽嘗試新體例"又被解讀為"不守流程"。這類挑選性瀏覽的技藝,古今官僚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