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漢正街的野蠻擴張[第2頁/共3頁]

透過鐵網窗往下看，穿藏藍禮服的瘦子正用皮鞋尖踢我們的聲響樣品。他身後兩個協管抬著封條，漿糊桶在雪地上拖出黏稠的軌跡。

“日流水三成！“老王俄然暴起，菸頭按在櫃檯玻璃上滋啦作響，“你他媽知不曉得明天搶你的是他親侄子！“

漢正街中午的太陽曬化了屋簷冰棱，水滴在“揚聲音像“新漆的招牌上敲出停止曲般的節拍。我蹲在堆棧二樓盤點貨色，手指撫過索尼Walkman銀色外殼時，金屬特有的冰冷觸感讓人想起昨夜那把三角刮刀。

“一萬兩千四百整。“我參軍大衣內袋取出帆布包，周明遠昨晚親手補綴的針腳在晨光裡泛著青線特有的光芒，“多出來的四百算利錢。“

“柱子哥。“我調劑焦距直到看清錄相帶標簽，《1990.1.7江漢路械鬥》的筆跡清秀得可疑，“去請周所長看場好戲。“

二十個穿綠戎服的男人堵死了整條街。他們冇領章帽徽，但肩上56式半主動步槍的烤藍能晃花人眼。周明遠走在最後，警服外套著件將校呢大衣——這可不是派出所長該有的行頭。

老王瞪著輿圖上江漢路交叉口的黃金位置，喉結轉動得像吞了顆生雞蛋。那幾處是國營百貨公司的燒燬堆棧，玻璃櫥窗上還貼著1989年春節促銷的退色海報。

我摘下雷鋒帽在鐵皮櫃檯撣雪，冰碴子簌簌落在玻璃檯麵上。櫃檯下壓著的《長江日報》頭版鮮明印著《寒潮致十七人罹難》，配圖裡江漢路鐵皮棚恰是我三天前賣襪子的攤位。

深夜十一點，我蹲在堆棧盤點帳本。明天停業額八千七百元，利潤四千整——充足買下漢正街非常之一的攤位。

“後生仔...“他俄然用鞋尖踢開角落的紙箱，暴露半截三洋灌音機，“趙三爺今早派人傳話，要收漢正街的'雪災財'。“

“老劉！“他下車就攬住瘦子肩膀，這個行動讓工商禮服下的槍套若隱若現，“區裡剛開完'掃黃打非'擺設會...“

“三爺請謝老闆喝茶！“黃毛一腳踢翻揭示櫃，港台歌星的磁帶盒嘩啦啦撒了一地。他踩在王傑《一場遊戲一場夢》封麵上時，靴底暴露的刀片寒光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等工商所的人灰溜溜走遠，張鐵柱俄然從聲響箱底抽出個牛皮紙袋。三十張黑膠唱片內頁上，鄧麗君穿戴旗袍淺笑——每張夾層都藏著十張第三套群眾幣。

玻璃櫃檯映出我突然冷硬的麵龐。遠處傳來三輪車的吱呀聲，張鐵柱正帶著八個退伍兵兄弟在街口卸貨。他們迷彩服肩章都被撕掉，但腰間鼓鼓囊囊的形狀，清楚是製式武裝帶的表麵。

暮色染紅漢正街時，我在堆棧二樓架起軍用望遠鏡。劈麪茶社裡，趙三爺的紫沙壺正冒著嫋嫋熱氣。他身後站著穿工商禮服的瘦子，兩人中間那台日立錄相機閃著紅燈——這年初能搞到這類設備的，隻要海關緝私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