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4頁/共5頁]
“我還是我。我隻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沾這黨那黨。你們也甭乾預我。”
“甭說了兆鵬。我看出誰咬誰也不頂啥!”朱先生說,“咬吧咬去!我碰死到倭寇的炮筒子上頭,也叫倭寇看看另有要咬他們的中國人!”
鹿兆鵬聽出朱先生的口氣很硬,持續吃饃吃菜喝酒,以遲緩的口氣說:“先生,你的宣言委實是撼天動地。可也是件令人悲慼的事。蔣委員長有幾百萬武裝精美的軍隊不打日本打內戰,倒叫八個老先生……”
朱先生在白嘉軒的陪引下去看望鹿子霖。鹿子霖瞧見朱先生就哭了,嗓子完整沙啞,一聲冇哭出來就從椅子上軟軟地跌到地上昏倒了。親家冷先生一向等待在身邊,對輪番昏倒的鹿子霖和鹿賀氏施紮冷針。朱先生扶起復甦過來的鹿子霖說:“白鹿原上頂好的一個子孫戰死了……他是你養的;你不要光是難過,還應當豪氣一些!”
朱先生一行八人雞啼時分走出了白鹿書院大門,在門前的平場上不約而同轉過身來,麵對黑黝黝的白鹿原彎下腰去鞠躬三匝,然後冷靜地走下原坡去了。他們在星光下涉過滋水,翻上北嶺,登上北嶺峰巔時恰好趕上一個可貴的時候,一團顫悠悠的熔岩似的火球從遠方大地裡浮冒出來,熾紅的桔黃的烈焰把大地和天空熔為一體。沿著山道走到嶺下,便是氣勢恢宏的渭河平原,一條一綹或寬或窄的壟畝縱橫聯絡著,鋪展著,一望無邊的麥苗在和順的晨光下泛著羞怯的嫩綠。八個一概長袍短褂的老先生一步一步踏過關中平原的郊野和村落,天氣暮黑時終究趕到渭河渡口。
“兆海……不是日本人打死的,是他進犯邊區給赤軍打死了!”鹿兆鵬痛苦地皺皺眉頭“,不過,這動靜還未經證明……”
“先生——”鹿兆鵬緩緩站起來講,“十七師早已撤離中條山回潼關……”
“你儘管吃饃吧!”朱先生說。
朱先生進入祠堂,馬營長把一隻鐵皮罐頭盒子交給他說:“鹿團長臨終前托我交給你。我一向冇敢翻開。”朱先生把阿誰鐵盒子在手裡轉了轉掂了掂,又交給馬營長說:“你把它撬開。”馬營長用手摳了摳蓋子摳不開,就歪著脖子籌算用牙齒咬開。朱先生趕緊製止了他:“不要用嘴碰它——太臟。”馬營長愣怔一下。朱先生說:“那邊頭裝著一撮死人的頭髮。”馬營長眨眨眼問:“先生,你算卦算的?”朱先生說:“是他上中條山之前,我朝他要的,要一撮倭寇的毛髮。”馬營長驚奇地瞪起眼睛,接著就噢噢噢乾嘔起來。祠堂裡的人紛繁圍過來看那隻鐵皮盒子,手勁大的人把蓋子摳起來了,裡頭公然是一堆頭髮。倒在地上,才發明不是一撮,而是四十三撮,每一撮都用一根細鐵絲攔腰紮死。世人一齊瞪起眼睛。朱先生說:“兆海呀,我明白了,你殺死四十三個倭寇。你……”說著一把抓住馬營長的胳膊問:“你跟兆海都上了中條山,你說得準這四十三個野獸殘害了多少中原同胞?”馬營長“哇”地一聲哭了:“誰算得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