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頁/共5頁]
朱先生回到寢室,帶著酒後的輕鬆感說:“你剛纔那一句祝辭說得真好!”朱白氏還未答話,門簾俄然挑起,鹿兆鵬站在門口。朱先生和朱白氏都驚愣一下:“你……兆鵬?”鹿兆鵬坐下來,直言不諱:“先生,我來給你說……”朱先生很敏感:“你啥也甭說。我下半夜就走了,你說啥事我也顧不了了,幫不上了。”鹿兆鵬卻揚起臉:“給我吃倆饃,我餓了。”朱白氏取來饃和菜,又端著一壺酒:“你運氣好兆鵬,正趕上喝一盅。”鹿兆鵬三五口吃下一個軟饃,對朱先生說:“先生你們甭去了!”
朱先生的發言成為公祭典禮的飛騰,乃至完整構成喧賓奪主的局麵,也超越了他疇昔禁菸和施助的影響,八個老先生的民族正氣震驚了白鹿原。第二天出版的《三秦日報》在頭版明顯位置標出了題為《白鹿原八君子抗戰宣言》的訊息,震驚了都會高低朝野。三天後,上海《文彙報》全文轉載這條動靜,題目改成《關學大儒投筆從戎》,影響擴大到南邊。一時候,呼應朱先生的理學同仁紛繁投書報刊要求取義成仁者超越千人。朱先生對八位先生說:“報紙把我們的後路堵死了,誰想懺悔也難了!”
“先生!這不是我勸你,是我們黨派我來勸你,出於對先生的恭敬和珍惜。”
朱先生一行八人雞啼時分走出了白鹿書院大門,在門前的平場上不約而同轉過身來,麵對黑黝黝的白鹿原彎下腰去鞠躬三匝,然後冷靜地走下原坡去了。他們在星光下涉過滋水,翻上北嶺,登上北嶺峰巔時恰好趕上一個可貴的時候,一團顫悠悠的熔岩似的火球從遠方大地裡浮冒出來,熾紅的桔黃的烈焰把大地和天空熔為一體。沿著山道走到嶺下,便是氣勢恢宏的渭河平原,一條一綹或寬或窄的壟畝縱橫聯絡著,鋪展著,一望無邊的麥苗在和順的晨光下泛著羞怯的嫩綠。八個一概長袍短褂的老先生一步一步踏過關中平原的郊野和村落,天氣暮黑時終究趕到渭河渡口。
朱先生在白嘉軒的陪引下去看望鹿子霖。鹿子霖瞧見朱先生就哭了,嗓子完整沙啞,一聲冇哭出來就從椅子上軟軟地跌到地上昏倒了。親家冷先生一向等待在身邊,對輪番昏倒的鹿子霖和鹿賀氏施紮冷針。朱先生扶起復甦過來的鹿子霖說:“白鹿原上頂好的一個子孫戰死了……他是你養的;你不要光是難過,還應當豪氣一些!”
“兆海……不是日本人打死的,是他進犯邊區給赤軍打死了!”鹿兆鵬痛苦地皺皺眉頭“,不過,這動靜還未經證明……”
“先生你得看出誰咬誰?”鹿兆鵬辯白說,“他咬得我們出不了窩兒,他要把我們全咬死在窩裡,底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