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4頁/共5頁]
八月末的一天朝晨,白嘉軒起來洗臉漱口時,他的冒死破禁並且顯出有身征象的老婆仙草正坐在紡線車前嗡嗡嗡嗡地轉動著車把兒,錠子上已經結下一枚茭白大小的紅色線穗了。母親也早已起來,在自個獨居的裡屋炕上搖轉著紡車。他坐在父親活著經常坐的那把靠背椅子上,喝著釅茶,用父親身後留下的那把白銅水菸袋過著早癮。父親身後,他每天早晨在母親落枕前和朝晨起床後都到裡屋裡坐一會兒。兩架紡車嗡嗡吱吱的聲音相互銜接,相互重合,此聲間歇,彼聲響起,把沉穩調和的氛圍滿盈到四合院的每一個角落。白嘉軒沉浸在這陳腐悠遠而又新奇活潑的樂曲裡,渾身的筋骨和血液就鼓漲起來。
田間路上和翻耕過的罌粟地裡已經堆積來了白鹿村全數男女,鹿子霖和他爸鹿泰恒也擠在人群裡。鹿泰恒走到朱先生跟前,拱拳作揖說:“好!朱先生,好哇!”隨之轉過甚呼喚兒子子霖和長工劉謀兒:“歸去套牲口吆犁,進地把煙苗犁了!”朱先生丟下犁杖,雙手攥住鹿泰恒的手:“請受我一拜!”朱先生隨之站起,麵對世人,宣讀縣府二十條禁菸令。最後又當著世人的麵對嘉軒說:“這回你明白我叫你拿黑布矇住門樓上那四個字的企圖了吧?”
白嘉軒從山裡娶返來第七個女人吳仙草,同時帶返來罌粟種子。人們竊竊群情阿誰非常水色的女子會不會成為白嘉軒帶著毒倒鉤的毬頭下的又一個死鬼,不管如何想不到也看不見他的藍袍底下的口袋裡裝著一包罌粟種子。他的嶽父吳掌櫃決定把女兒嫁給他的同時,趁便把罌粟種子也交給了他。嶽父說,他年初過商州下漢口時,花了黃貨才弄到手這包罌粟種子。他說山裡氣候太冷,罌粟苗兒耐不過三九冰雪酷寒,山外的白鹿原的氣候恰好適合。罌粟和麥子一樣秋末播種,來年麥收前後收成,凡是適合麥子發展的地盤和藹候也就適合蒔植罌粟。他誇大說,他是專門為仇人白家買的,花黃貨也花。他教給他蒔植管護采收特彆是熬煉加工的體例,至於銷路那就底子不成題目了。不管是鄉間或是城鎮,有錢人或是冇錢人,淺顯百姓或是達官朱紫,都在尋覓這類東西。有人吸食,有人倒賣,藥鋪裡更不消說有多少收多少。至於蒔植罌粟的好處和光輝的遠景,嶽父吳長貴隻字不提。誰都曉得這東西的分量,金子多貴鴉片就多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