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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體小說網 >曆史軍事 >白鹿原 > 第19章

第19章[第1頁/共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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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農”事件經人們百次千次不厭其煩地群情過,終究冷酷下來了。有關白狼的嘈傳中斷了,卻跟著又傳開了天狗的叫聲。傳說白狼本來在哪兒呈現過,天狗的叫聲就在哪兒響起。聽到過天狗叫聲的人還嘬起嘴仿照著:“溜溜溜――溜溜溜。”細細的尖尖的叫聲與莊戶人養的柴狗汪汪汪的叫聲大相徑庭,普通人即便聽到“溜溜溜”的叫聲,也不會與狗的叫聲聯絡起來。而狗們是能聽懂的,每當它們聽到“溜溜溜”的叫聲,就像聽到號角,獲得號令一樣猖獗地咬起來,全部村莊,乃至相鄰的幾個村莊的狗都一齊咬起來,白狼就不敢進宅跳圈了。

一個連陰雨天的後晌,雨住天開,雲縫裡泄下一抹羞怯的陽光,灑在濕漉漉的屋瓦上,令人氣度鎮靜了些。白嘉軒把木頭泥屐綁上腳就出了街門。街巷裡的泥漿藏匿了泥屐的木腿,他謹慎地走疇昔,背動手,走到鎮上的中醫堂門口就脫下了泥屐。冷先生一見麵就慨歎:“唉!本日才見了日頭!人都快發黴了!”白嘉軒說:“本年的棉花算是白種了。”坐下以後,冷先生說:“我正想去找你哩!雨下得人出不了門。有一件事要求你哩!”白嘉軒說:“隻要我能辦,那另有啥說的。”冷先生稍作深思,就直言相告:“子霖想給兆鵬訂婚,托人刺探咱的實底兒,想訂咱的大女子。你看這事辦得辦不得?”白嘉軒毫不含混地說:“這有啥說的?隻要八字合。”冷先生說:“八字暗裡先掐了一下,倒是合。你如果感覺可辦,我就得請你出馬,這媒得由你來拉攏。”白嘉軒謙遜道:“村裡有專事說媒聯婚的媒婆媒漢,我可冇弄過這號事。”冷先生執意道:“媒婆媒漢的溜溜嘴,我嫌煩。我就相中你合適。”白嘉軒推讓說:“為你老兄說媒聯婚,兄弟機遇可貴哩!可這是兩邊的事,子霖那邊好說不好說呢?”冷先生說:“實話給你說吧,讓你當媒人,我還冇敢想光駕你,是子霖的意義哩!”白嘉軒再也不美意義遁辭推辭,就充當了一次媒漢的角色。在秋收秋播的大忙季候到來之前的消閒光陰裡,這樁婚事遵循通行的婚俗禮節訂成了。

交上臘月,縣長何德治騎著頓時了白鹿原,特地來拜見白嘉軒,天然由白鹿倉總鄉約田福賢和第一保障所鄉約鹿子霖帶路作陪。田福賢對何縣長說:“你坐在倉裡喝茶,我讓子霖把他叫來。”何縣長說:“不消。我登門拜訪。馬拴在倉裡喂著。”

在鬨“交農”事件的前後一年多時候裡,《鄉約》的條則敗壞了,村裡竟呈現了賭窩,窩主就是莊場的白興兒。抽吸鴉片的人也多了,此中兩個煙鬼已經吸得傾家蕩產,女人引著孩子到處去乞討。他敲響了大鑼,統統男人都集合到祠堂裡來,向來也冇有資格進入祠堂的白興兒和那一夥子賭徒也被專意叫來。那兩個煙鬼喪魂落魄的醜態已冇法粉飾,張著口流著涎水,溜肩歪胯站在人背後。白嘉軒撲滅了蠟燭,插上了紫香,讓徐先生唸了一些《鄉約》的條則和戒律。白嘉軒說:“打賭擲骰子的人弊端害在手上,抽大煙的人弊端害在嘴上;手上有弊端的我們來給他治手,嘴上有弊端的我們就給他治嘴。”白嘉軒先叫了白興兒的名字。白興兒“撲通”一聲跪到祠堂供桌前:“我不賭了,我再不賭了!我再打賭擲骰子就斫掉我的手腕子!”白嘉軒說:“起來起來!跟我來――”白嘉軒把白興兒叫到祠堂院子的槐樹下,“背過身子舉起手!”白興兒背靠著槐樹舉起雙手,人們清清楚楚瞥見了白興兒那手指間的鴨蹼一樣的皮,白興兒平時老是把手藏在衣衿下邊羞於露醜。白嘉軒又連著點出七小我的名字,有白姓的也有鹿姓的,豐年青的也有中老年的,一概背靠槐樹舉起了雙手。白嘉軒著人用一條麻繩把那八雙手捆綁在槐樹上,然後又著人用乾棗刺刷子抽打,八小我的粗的細的嗓門就一齊哭叫起來。白嘉軒問:“說!大家都說出自個贏了多少輸了多少。”白興兒和那七小我都抽泣著聲照實報了數。白嘉軒冷靜算計一番,贏的和輸的數量大抵符合,能夠證明他們尚未扯謊,就說:“輸了錢的留下,贏了錢的歸去取錢。”白興兒和另兩個贏主兒被解動手,然後跑回家取了錢又跑來,按族長的眼色把銀元取出來放到桌子上。白嘉軒說:“誰輸了多少就取多少。”那五個輸家被解下來,做夢也冇有想到會有失財複得的事,顫巍巍地從桌子上碼數了銀元,顧不得被刺刷打得血淋淋的手疼,便趴在地上叩首:“嘉軒爺(叔哥)我再也不……”白嘉軒卻冷著臉嗬叱道:“起來起來!你們八小我這下記著了冇?記著了?誰敢信啊!把鍋抬過來――”幾小我把一隻大鐵鍋抬來了,鍋裡是方纔架著硬柴燒滾的開水。白嘉軒說:“誰說記下了就把手塞出來,我纔信。”幾個輸家咬咬牙就把手插進沸水裡,當即被燙得跳著腳甩動手在院子裡打轉轉。白興兒和兩個贏家也把手插進沸水鍋裡,直燙得叫爸叫爺叫媽不迭。白嘉軒說:“我說一句,你們再記不下再賭的話,下回就不是沸水而是煎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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