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頁/共6頁]

4

講共產黨帶領貧民鬨反動的反動小說，倒是能夠從黌舍裡借到。千篇一概的描述，也吸引我，我喜好小說裡貧民要翻身得束縛的那一股子氣。我也要翻身，第一要在家裡翻身。

張媽有個抱養的兒子，總有些紙頁發黃的厚書，趁“文革”之亂偷來的。當時稍成心機一點的書都是禁書，冇書可看。哪怕有書在售，可我們這條街上的人哪有錢買書？買個糖含在嘴裡，買雙尼龍襪穿在腳上，也比書好百倍。我家除了我的講義，就找不到彆的書。

那年我十一歲，我想穿母親的黑絨呢短大衣，想極了。我終究等著家裡冇有人的時候。拿著剪刀剪掉大衣一截，用黑線把邊裹好縫上。我把改短的大衣穿在身上，喜滋滋的，感覺周身都暖和緩和。

我覺得母親這時會對走進屋子裡的我，說兩句軟軟的話，她用眼睛瞟了瞟我凍得發青的臉和嘴唇，自顧自地脫了鞋子就上床了。大姐嬉笑著對母親說，看來得對幺妹好點，不要看她誠懇，不愛說話，不聽話，說不定她會比我們有出息，今後媽媽老了還要靠她養老呢。

母親同意，叫我去。她讓我洗菜時不要多用水，卻要用心。我承諾著，拿了理好的菠菜去天井，在大廚房淘洗。

“她不叫，是她的事，”三哥一步從屋裡跨到堂屋說，“歸正我們從小長到多數未靠過你們當父母的。”他扔下這話就噔噔噔走了。

最早插隊的大姐，曾遠行他鄉的三哥，挑磚瓦的四姐，都有來由以為不必與父母多打交道，父母幫不了他們，反倒使他們備受逼迫。固然母親送他們下鄉當知青時，都愁腸寸斷地墮淚。我的姐姐哥哥，另有我，我們因春秋的慢慢增加也都明白如許的處境：如何闖也闖不出好前程。父母是甚麼命，後代也是甚麼命。

閣樓裡的三位姐姐聞聲了，都未出聲。

母親說：“難怪你洗的菠菜不潔淨。”

我火了，把剛端在手裡的飯碗往地上一擱，對母親說：“我不用飯了。”

2

我緊緊抓著木凳的腳，眼睛盯著地板。二姐從床下抽出木料，扒掉我的褲子，打我的屁股，嘴裡嚷著：“你還不認錯，還要犟？你恨啥子，你有啥子權力？”二姐那麼小的個兒，哪來的氣這麼狠地打我？我忍著淚水，就是不告饒。木料刺鑽在屁股肉裡，沁出血來，二姐才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