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醉夢[第1頁/共6頁]

意歡抱著孩子疾奔而出，海蘭依傍在如懿身邊，彷彿一枝委宛的女蘿，奇特道：“娘娘此舉，彷彿是深怨皇上？”

許是十阿哥死去後的慘痛模樣刺激了身為人父的天子，天子特許恩遇早夭的十阿哥隨葬端慧皇太子園寢。如許的殊榮，亦可見天子對十阿哥之死的傷懷了。

彼時正在午後，宮中人大多正在酣眠，天井樓台格外沉寂。天光疏疏落落，雨線漫漫如紛白的蠶絲，將這渺渺無極的空遠的天與地，就如許纏綿逶迤在一起，再難斷絕。如懿穿戴半舊的月紅色團荷花暗紋薄綢長衣，漫著明珠絲履，扶著腰緩緩走過悠長盤曲的迴廊。雨滴打在重重垂簷青瓦上，打在中庭芭蕉伸展開的新嫩闊大的綠葉上，清越之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冇亂裡春情難遣，驀地裡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王謝一例一例裡神仙眷。甚良緣，把芳華拋得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因循內疚。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潮轉。拖延，這衷懷哪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意歡深深謝恩以後，還是悲傷不已，臥床難起。如懿前去看望時，她僅著一層素白如霜的單衣躺在床上，手中死死抓著十阿哥穿過的肚兜貼在臉頰上，赤色自唇上淺淺隱去，青絲如衰蓬枯草有力地自枕上蜿蜒傾下，錦被下的她脆弱得仿若一片即將被暖陽化去的春雪。

意歡直闖進芳碧叢的時候，天子正握了一卷烏黑畫軸在手，臨窗細觀。一縷縷淡金色的日光透進屋子，捲起碎金似的微塵，恍若幽幽一夢。那光芒灑落天子滿身，點染勾畫出明朗的表麵，襯著天子身後一座十二扇鏤雕古檀黑木卷草纏枝屏風，繁綺富麗中透著縹緲的仙風意境。

嬿婉的神采如寒潮行未到臨前濃翳的天氣，望向如懿背影的目光，含了一絲不馴的陰鷙神采，好像夜寒林間的孤鴞厲鷙，竦寒驚獨，在寂靜中散出痛恨而厲毒的光芒。

有幾次如懿和海蘭在她身畔陪守著她，亦不能感遭到她謄寫之餘其他活著的陳跡。連每一次前去十阿哥的梓宮燃燒遺物與經卷，亦是不落一滴眼淚，更不準人伴隨，隻她一人守著孩子的棺槨，低低傾訴。

那是她這平生見過的最誇姣的笑容。

意歡感覺軀體都有些生硬了，勉強福了一福道：“皇上，臣妾有話對您說。”

海蘭看著如懿，憂煩道：“怕不但是為了政事，皇上亦是怕觸景傷情吧？”

意歡驀地抬首，死死地盯著如懿，收回一聲淒惻悲慘的哀呼：“不！我的孩子冇有死！冇有死！”她緊緊摟著懷中的孩子，“他會笑，會哭，會動，會喊我額娘了。我的孩子不會死！不會死！”

第二日，如懿便在為十阿哥上香時，看到了雙目紅腫、兩頰高高腫起帶著紅痕的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