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西市婦(3)[第3頁/共5頁]

她衣衫陳舊，舉手之間袖子落下，手臂上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

偃婆歎道：“公主曉得了您的下落，她想見您。”

或者，這當真是少司命的安排嗎？她恍恍忽惚，不知如何，又回到了草棚。

向氏已是打斷了她的話，急問道：“公主如何了？”

而她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再遇故交的欣喜，而是驚駭。運氣之神對她向來都是刻薄的，如果餬口有了轉機，必然是向著更壞的方向而去。

但她卻不能死，不敢死，她活著間有了新的牽掛，她不敢丟下她的小兒本身擺脫。這年幼的孩子，成了拴著她在這活天國中煎熬的鎖鏈。為了孩子，她厚著臉皮，一次次向街坊鄰裡乞討著一口米湯、半塊餅子，但是孩子病了，病得將近死了，要請醫者，要服湯藥，這乃至不是住在草棚區的街坊鄰裡能夠互助的事。

這幾日為防鄰居起疑，便隻要偃婆陪著向氏，那小兒魏冉也是生命力極強，隻吃了幾天湯藥，就垂垂好轉。

偃婆感喟道：“夫人尚好，公主、公子均好。向媵人，你如何會淪落至此？”

偃婆感喟道：“向媵人，你終究肯認我們了？”

她看到了向壽，看到了弟弟殷切的目光，她幾番想認，卻不敢認，她怕這一認，那雙眼睛會以為她想逃脫，以為她不敷順服，會給她更重的懲罰，或者更可駭，給那些本來餬口在安寧當中的嫡親之人以懲罰。

向壽大急道：“阿姊，你如何了？”

向壽伏地痛哭，那婦人本已經洗淨了臉，現在也不由再度淚流滿麵。她看著向壽，似有千言萬語，倒是說不出口，好一會兒才掩麵泣道：“你快離了我這裡去吧，我是個不祥之人，休教我將災害纏累了你去。快走，快走，如果被人看到，就不得了了……”

偃婆倒是大哥積事之人，忙上前一邊悄悄拍打著那婦人的後背，一邊對向壽道：“向小哥，快取水來。”

那婦人哽嚥著揮手道：“你走吧，我不認得你，你也不認得我。你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休要再來見我……”

他開端酗酒、染上賭癮，家裡的東西一件件地被押上了賭桌，喝醉酒了打人，賭輸了打人，她傷痕累累，饑餓、煎熬，終究變成麻痹和絕望。她餬口在天國中，冇有最痛苦，隻要更痛苦。

向壽趕緊將方纔那爿水瓢取來，偃婆接過，喂那婦人喝了兩口，那婦人這才喘過氣來，一隻手已經緊緊抓住了偃婆，嘶聲道：“公主與公子如何了？他們如何了？”

自此，便是日複一日，天國般可駭的日子。

抱著懷中的小兒，她的眼淚滴下，今後今後，那曾住深宮中的向媵人已經死了吧。現在活著的，隻是一個賤卒魏甲的老婆、這懷中小兒魏冉的母親，她就是一個西市的草芥婦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