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亂紅[第2頁/共4頁]

露生還是不睬他，一口嫩豆芽吃進嘴裡，嚥下去都是刺，十幾年做戲的工夫，這一刻搏命也要演出來，隻是眼不是本身的，笑也不是本身的，滿是堆出來給人寬解的，內心如同有把剪刀，一刀一刀剪得淒厲。忍耐又忍耐，一句話也說不出，內心是懵的。

露生避開他，不聲不響地夾了一箸快意菜。

露生笑道：“都怨我上回和你說夫子廟唱戲，又把你的心說病了！”

露生突然聽得“相親”兩個字，心中大吃一驚，臉上不肯暴露來，怔了半日方笑道：“應當的，旁人這個年紀，孩子都會走了。”

他懷著一份彆樣柔腸，又兼著知恩圖報的心機，病中大事小事，不肯假彆人之手，都是本身進收支出地忙，恰好金總還隻要他，一醒就問“露生呢？”他的意義是“露生歇息冇有”，大師聽成“我要露生服侍”，真把露生累得日夜無休，夏季裡養胖的肉，春季又耗成清臒。

南京是秋短春長的處所，正合把日子閒過。隻是春末時金世安俄然一頭病倒，也不知是夏季裡操心勞了神，還是給老太爺拘出了弊端。這一病非同小可，先時還隻是咳嗽，接著就有些起不來的模樣，摸摸頭也不發熱，光說身上痠痛，冇胃口吃東西。

露生一時不知該答甚麼，茫茫然低頭道：“冇有的事，你彆逗我。”

金世安捂著肚子爆笑：“我就是感覺逗你特彆好玩兒。”又捏著他的臉：“彆苦著臉，笑一個。多大事啊我又冇說必然要娶。”

有這份癡心的，原不止他一小我。

周裕在中間一臉忠心寺人的神采，襯得白小爺倒像賢妃娘娘，周公公進諫忠告：“小爺說的可不是嗎？少爺好生躺著，這不是計算家恨的時候，格格都過世了，西後她白叟家也進皇陵了，我們把病治了，纔是正理。”

金總另有點兒小衝動。

“說甚麼了嗎？”

他一時憐憫彆人，一時又傷懷本身，這一夜真恰是酸楚難言。彆的痛是尖的、銳的，此時的痛是無頭無緒，杜麗娘和陳妙常也來憐他的遭受，董小宛和柳如是也來可惜他的悲傷，恰好書上戲裡，再如何生離死彆，畢竟是成雙成對，本身是自找的孤傲。對著門外的海棠，冷靜流了一夜的淚，聞聲落花一聲接一聲，啪嗒、啪嗒，落下風中泥裡，真是一段苦衷訴不出，唯有花感喟。

鬨了一遍，東洋大夫還是請，又請了一個善診脈的名中醫，中西連絡的調度，按理說應當藥到病除，誰知半個月裡，越病越重，露生慌了神，心想少爺何曾吃過苦？這必是為我累病了的原因，是以衣不解帶地榻前守著。世人怕金忠明曉得，又要驚風動雨，又怕不去奉告，再擔一層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