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鐘月喚[第1頁/共4頁]
那一天的氣候也挺好,不冷不熱,日頭像阿孃和的白胖發麪糰子一樣掛在天上。一陣風吹來,她嗅了嗅,曉得西院鍋裡的米飯又燒焦了。五斤老奶奶一口牙掉了大半,吃不動鍋巴,隻怕又要吵架兒媳六娘子。鍋巴麼,她倒是挺愛吃。嘎嘣脆,香。
她爹孃還不曉得未過門的半子的來意,正忙裡忙外燒水泡茶上點心,對半子的傷問東問西,剛好這時候她出門去東頭的水塘洗衣裳,才洗好,碰到五斤老奶奶拄著柺杖出來遛彎。五斤老奶奶順手塞給她幾隻桂圓,她一手圈著木盆,一手往嘴裡塞桂圓,牙齒咬破桂圓殼,勾出桂圓肉,“呸”地一聲把殼吐掉,一麵吃一麵漸漸地往家走。
阿孃嘴裡笑說:“啊喲,又胡說八道,先不說我兒子孫子一堆;哪家有阿孃跟著孫女兒出門子、叫孫女兒養老的事理?你今後如果捨不得你阿孃我,多回孃家來看我也就是了。”
那群人早已喝好了水,卻還不走,都在等那年青男人。年青男人坐在院子裡的條凳上,端了一碗水漸漸地喝,似是喝著甚麼美酒玉液般。她歪著頭,嚼著柿餅,盯著窗外那人,小侄子睡醒了,展開眼睛便扯著哭腔找他的柿餅,她假裝冇有聞聲。
阿孃雖笑嗔了她一番,想想一手帶大的孫女兒對本身如同貼身的小棉襖一樣的知心孝敬,內心說不出的對勁,也是熨帖得不得了。
她是爹孃的老來女,雖生在小門小戶的人家,卻也從小嬌養到大。早在她十二三歲時,爹孃就已為她定下了人家,夫婿是嘉興城中的教書先生羅秀才。這幾年,家中已陸連續續地為她備齊了嫁奩,隻待到了來歲春季便可出嫁。
話說那一天晌午,吃好午餐,洗刷好鍋碗,她洗了頭,摘了一捧櫻桃,坐在豆角架下一麵吃一麵晾頭髮,花點子貓臥在她腳下打呼嚕;哥哥與嫂嫂們地步裡乾活去了;兩個侄兒在屋子裡睡午覺;她娘手裡納著底,立在門口與六娘子閒話家常;她爹被人請去看風水;阿孃也不知去了那裡。
好半天,那年青男人才放下水碗,水並未喝下多少,卻慎重地向她孃親道了謝,又留下幾隻兔子山雞等野味,臨走時扭頭向她躲入的屋子深看了一眼。她無端端地感覺他的眼神有些莫測有些嚇人,乃至於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吃啥啥都不香,胸口還砰砰直跳。她娘白得了些野味,內心歡樂得緊,嘴裡念著阿彌陀佛,快歡愉活地同阿孃將兔子和山雞清算了出來,晚間做了沙鍋燜兔肉和紅燒山雞,一家人吃得歡暢,都誇老孃美意有好報。
此地名為小燈鎮,距嘉興城不過三五十裡路,屬嘉興城郊,也是入城必經之路。剛好她家就住在官道旁,三五不時地有過路人來問路討水,她也並不奇特。聽得有男人的說話聲,便起家伸了個懶腰,待要端著櫻桃進屋去時,不想她那長年吃齋唸佛、愛管閒事的老孃已然將那群人讓到院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