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紙和筆[第1頁/共4頁]
這塊歙石是仲春初買的,看這進度,還能消磨全部四月。
連日來的陰雨氣候,叫人無端生出多少沉悶。兩個跪坐在門口的小侍女呆呆望著院子,閒極無聊。
三月的雨一向下個不斷,細細的雨絲猶帶一分寒意。東風十裡,柳梢綠遍,江左之南煙生霧繚,水光瀲灩。
蜜兒酒雖是甜花酒,也是兌了酒麴的酒水,口感略有辛辣,但沈硯渾不當回事。起初沈硯她爹曉得後哈哈大笑,就叫家裡廚窖敞開了供小女兒取用,並不攔著她。
此時午後,天陰有灰雲,即便沈硯坐在窗下,光芒仍然不算敞亮。吳娘見她坐了有個把時候,擔憂她的眼睛,柔聲勸道:“娘子起來歇一歇罷,我喚阿桃給你端一碗蜜兒酒,可好?”
吳娘還在給她揉捏肩膀,阿桃和阿杏從內裡出去,帶回一壺酒和一碟快意糕。沈硯不愛吃這甜膩的芝麻糯米糕,叫她們拿去分了,又取杯來自斟自飲。這花蜜兒味調的清酒,沈硯一口氣喝幾壺都不會醉。
阿桃和阿杏也擁戴:“是呢,恨不得下個痛快再放晴,好過如許。”
跟了那麼久,吳娘曉得沈硯在鑿磨硯台時是不能吃驚嚇的。不但刀錘輕易傷手,如果不謹慎磕碰壞了硯石,兩三個月的心血白搭,七孃的眼神會教人無地自容。
沈硯在家裡序齒行七,上高低下都叫她七娘子,隻靠近些的人叫她阿硯。
沈硯笑了笑,她母親李氏捨不得,可她爹太守沈閔之必然捨得。在這亂世裡,世家大族的女孩兒,聯婚是家常便飯。長長的家譜展開來,五姓七望皆是交叉的姻親乾係。
沈硯半點也不想動,低頭盯著刀口,嘴上卻應了。吳娘見她那對付模樣,起家去門口,叫兩個小侍女去取酒來。
沈硯這才重視到,當即從善如流改成跌坐,吳娘便不說甚麼了。
……
烏鎮水鄉,也陷在這場連綴的春雨裡。
這會兒被打斷,她乾脆放下刀具,“母親還能管我到幾時?及笄後我就將近出嫁,說不準就在本年。”
沈硯冷眼旁觀,對後半生並不如何茫然驚駭。不知誰說的,如果嫌日子太長,無妨找一件隻需最簡樸的東西便可投入的事,最好是一張紙和一支筆,就能以有生謀無涯,光陰忽忽而逝。
吳娘返來跪坐在墊子上,方撿起手帕,眼角忽瞥見她們七娘不知何時支立起一條腿,一手貼著膝蓋一手執刀,姿勢極是豪放。昔日在屋裡七娘就不肯好好坐著,勸說無果,冇有外人吳娘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但像如許冇個正形的,若被人瞥見,太守夫人能活活打死她們幾個。
也恰是感覺她冇有入迷,一向以來李氏纔沒禁止女兒這點鑿石弄刀的小愛好。
阿桃和阿杏早已見怪不怪,笑嘻嘻拿了傘走進雨裡。
吳娘放下針線,坐到沈硯身後給她捏肩,“夫人捨不得七娘,怕是要再留兩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