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世迷離[第5頁/共33頁]

“你提這事兒，招老佛爺不痛快。你也彆追著問了，主子跟了太皇太後這麼多年，說句逾矩到話，大抵能猜出七八分來。轉頭問話，就看錦書聰不聰明瞭。你阿誰東宮她是千萬去不成的，她如果知進退，或者還能保住命。如果有半點攀高的心，恐怕是不能留的了。”

太皇太後歇了午覺起來已是中午末，隔著大玻璃窗往外看，牆根下的人腰桿子還是挺得筆挺。屋頂上曬化的雪從瓦簷上成串滴下來，冇頭冇腦地淋濕了她的頭髮和棉袍子。這丫頭挺得住，像座石像似的巋然不動。太皇太後問塔嬤嬤：“她跪了多久？”

太皇太後的臉公然陰沉下來，抿著嘴半晌不出聲。太子內心突突地跳，偷眼看太皇太後，老太太不理睬他，往錦靠墊上倚疇昔。太子忙下地垂手站著，囁嚅道：“求皇太太恩情。”

他悠悠離了椅子走過來，錦書這纔看清他的袍子是開四衩的，內心驀地一跳。大英以開衩為貴，布衣隻許穿“一裹圓”，官吏士庶開兩叉，隻要皇室宗親纔開四衩。敢情這位是宇文家的人，那長了這麼張臉就不敷為奇了。

她一顫，感覺背上寒毛都豎起來，背內心冷一陣熱一陣，汗涔涔彷彿生了大病。那聲音和藩王晚宴上對對子的聲音堆疊，在她腦中循環放大，她神思渾沌，耳中隻剩窗紙上北風相撲，收回的簌簌之聲。

一字一句豪氣萬端，聲聲敲打在錦書腦仁兒上。宇文瀾舟原就是將才，天下到了他手上以後大治北方，明治時候割讓的地盤如數收回，將那些蠻子都趕到斡難河以北，這確切是她父親冇法企及的。這些年來的武功武功也令四海臣服，她哀思地想，天下人大抵都把大鄴朝忘到脖子背麵去了，老百姓就是如許，隻要日子充足，哪管那些民族大義，反正誰做天子都是一樣的。

那是個極好聽的男聲，像錚淙的琴音，又模糊夾帶金石的冷冽。錦書內心打突，垂垂不安起來。方纔她並冇有看清輿上是誰，但曉得必不是等閒之人。不管是大英朝還是前朝，後宮當中乘輦代步的，除了後妃就是天子和太子。會是宇文瀾舟嗎？彷彿不太像。

天子微一頓，哦了聲，並未再究查。又對太皇太後道：“節下忙，好多顧念不上，本年寒食在仲春，又是風調雨順的一年，等開了春，天和緩了，海子邊的柳樹也發了芽，孫兒陪皇祖母遊湖去。”

怔愣之際，眼角瞥見一隊禦前寺人，引著一輛黃色寶蓋頂的輦乘緩緩而來。車上的人穿戴玄色的袞服，頭微低著，黑貂鼠的暖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瞥見帽前鑲的鏤空金佛和雲龍嵌東珠的寶頂。錦書伏地跪下，心頭又是仇恨又是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