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遇(上)[第1頁/共3頁]
我不自禁的昂首去看那花,花朵長得非常簇擁,擠擠挨捱得半天粉色,密密匝匝間隻看得見一星碧藍的天氣。“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前人彷彿是這麼寫的。我俄然來了興趣,轉頭叮嚀流朱:“去取我的簫來。”流朱應一聲去了,我單獨蕩了會鞦韆,忽覺身後不知何時已多了一道暗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鞦韆回身去看。卻見一個年青男人站在我身後,穿一襲海水綠團蝠便服,頭戴赤金簪冠,長身玉立,豐神朗朗,臉孔極是清俊,隻目光炯炯的打量我,卻瞧不出是甚麼身份。
他和顏悅色的問:“身子可好些了?春寒之意還在,如何未幾穿件衣裳?”
他略一怔忡,微淺笑道:“本王也是好久冇聽到如許好的簫聲了。自從……純元皇後歸天後,再冇有人的簫聲能讓打動……本王的耳朵了。”他雖是離我不遠,那聲音倒是渺渺如從天涯間傳來,極是感慨。
金陵路,鶯吟燕舞。算潮流,知人最苦。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
那人卻不作聲,我不敢昂首,低聲又問了一遍,他仿若剛從夢中醒來,悄悄地“哦”了一聲,和言道:“請起。”
我道:“多謹慎幾分也是好的。”
流朱扶著我一起穿花拂柳回到宮中,才進瑩心堂坐下,我當即喚來晶清:“去探聽一下,本日清河王進宮了冇有?現在在那裡?”晶清承諾著出去了。
他一眼瞥見那翠色沉沉的簫,含笑問:“你會吹簫?”
我微微抬目留意他的服色,他彷彿是發覺了,道:“我是……清河王。”
綠絲低拂鴛鴦浦,想桃葉,當時喚渡。又將愁眼與東風,待去;倚欄橈更少駐。
光陰漸暖,我因一貫承平無事,垂垂也減少了服藥的次數和分量,身子也鬆泛了些。流朱暗裡對我說:“蜜斯常吃著那藥在屋裡躺著,神采倒是慘白了很多,也該在太陽底下逛逛,氣色也好些。”
春日裡,上林苑的景色最好,棠梨宮裡的梨花和海棠隻長了葉子連花骨朵也冇冒出來,上林苑裡的花已經開了很多,名花盈風吐香,佳木欣欣茂發,加上飛泉碧水噴薄瀲灩,娟秀優美,如在畫中,頗惹人愛好。宮中最喜好蒔植玉蘭、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蘭八品,諧音為:玉堂繁華,竹報安然,稱之為“上林八芳”,明示宮廷吉祥。棠梨宮處在上林苑西南角,本是個少有人走動的處所,周遭一帶也是罕見人至。以是我隻在棠梨四周走動也並無人來吵擾束縛。
出棠梨宮不遠便是太液池。太液池碧波如頃,波光斂灩,遠瞭望去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藍碧綠,倒影生光。池中零散分置數島,島上廣築巍峨奇秀的亭台樓閣,更有奇花異草,彆具情致風味。三四月裡的太液池風景恰好,沿岸垂楊碧柳盈盈匝地,枝枝葉葉伸展了鮮嫩的一點鵝黃翠綠,像是宮女們經心描畫的黛眉,千條萬條綠玉絲絛隨風若舞姬的瑤裙輕擺翩遷,連浣碧見了也笑:“綠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本來是如許的好風景。那麼多柳樹,真真是宮裡纔有的大氣。”新柳鮮花,池畔吹拂過的一帶冷風都染著鬱鬱青青的水氣和花香,令民氣神泛動,如置身朝露晨光之間。